那滴泪珠悬而不落,紧紧贴在睫毛根上。
宠妾灭妻。
满堂族老。
顾子衿是蠢。
在场的姨婆却是各个世家大族里见识过的。
"子衿,你还不快劝劝她。"
一时屋内嘘声无数,顾夫人面色更加难堪。
顾子衿愣愣地,终于开口服软。
成亲三年,他第一次用了哄人的语调:
"别闹了,婉儿。"
"有何怨言,尽管私下里发泄,何必当面给高姑娘难看。"
我的眼中泛泪,更觉得三年时光竟做了笑话。
是我眼瞎。
竟然害死腹中未出世的孩子。
竟然奢求夫唱妇随,秦晋之好。
不等春秀拉住我的手,我提起裙摆,三步两步奔向族老面前站定。
顾子衿神色焦急,拉住我的手。
"婉儿要做什么?切莫胡言乱语。"
我松开他的手,冷冷一笑:
"夫君可是头一遭认得我,我清远宁家要做什么,你凭什么拦我!"
顾子衿身躯一僵,尤不死心。
"屋里顾家先人牌位尚在,怎会容得你一介女流。"
"高小姐是汝南高尚书之女,事关为夫以后的仕途。"
这么浅显的道理,我当然明白。
既然是顾家祠堂,又怎会容得下我。
顾子衿与我指腹为婚时,父亲尚在朝廷为官。
三年之后,父亲辞官回乡,顾家本是想否了这门婚事。
恰逢朝内事变,顾父遭贬谪,这门亲事才提上日程。
可我祖孙三代为将。
真正的高枝,是我宁婉。
我以为顾子衿学富五车。
入京报考三年,连个秀才都没考上。
也许是我的声音太过冷淡。
顾子衿微微一缩手,越发不自在起来。
"等我拜了官,家中琐事,皆是交给你打理。"
"然后呢?"
我神色没什么波澜。
今日立在祠堂中间,面前是顾家历代先人,堂下是文人与族老。
我虔诚俯身,面色凝重:
"妾身无能,操持顾家三年,尚无所出。"
"今日新妇入府,妾虽愚钝,实在无法忍受与他人共侍一夫。"
"妾愿自离,请顾郎迎新妇入府。"
我听见堂下茶杯轻轻碎裂的声音。
我抬头,面前的老人神色凝重。
"宁家姑娘,你可是认真的。"
"顾家小子固然有错,可你与他夫妻三年,当真一点感情也不剩?"
我的确是认真的。
一盏茶的时间不多,也足以我把情理想明白。
我笑得云淡风轻:
"妾身虽是一介平民女子,却也明白夫妻之情断然没有第三人插入的道理。"
"如今顾子衿愿当作磐石,高小姐当作蒲草。"
"蒲草韧如丝,磐石无转移,两个人的爱情天长地久,永远不变,又怎么能再容得下我宁婉一人呢?"
余光看去,顾子衿的脸青一阵白一阵。
行军之策,先断其粮草。
我与顾子衿和离的消息传得很快。
不过三天,我将嫁妆店铺清点干净。
趁着夜色,与春秀坐了马车离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