叔祖爷也道:“香火要紧,先让阿宗把香油添上是正经。”
陈炳德只得忿忿坐下。
司礼拿出一张画着道教符箓的黄纸,按照惯常的仪轨,刚在蜡烛上点燃。不知怎地,虚空中来了一阵邪风,仿佛一只人手,从司礼手中抢过这张符箓,点燃了祖宗牌位前的绸幛。
火苗虽小,可却仿佛识人意,眼见有人提着竹帚过来要将火苗扑熄,那火却好似会躲人,人手到哪儿,火团立即轻巧逃开。
就在这一时半刻间,火苗星星点点的四散开来,捣乱一般,竟然点燃了所有的绸幛和灯笼。
而天公也不作美,凭空的平地里卷起了一阵妖风,刹那间,火骤起,直直腾空,黑烟冲向云霄!
宗祠陷入火海!
族中长者眼见祖先受火,有的心急如焚,立刻就晕了过去。
祠堂一片大乱。
***
依旧是陈氏宗祠,大火已经扑灭,虽然陈氏祖宗牌位逃过一劫,没有被挫骨扬灰。但是原本雪白的墙壁,现在到处是黑色的火烧痕迹,地上满是积水,都是方才救火留下的狼狈。
众人明知不祥,但祭祖不能耽搁。
叔祖爷向司礼点头,示意继续。司礼清了清嗓子,勉强道:“请陈家大少添香油。”
他的声音远不如方才洪亮。
司礼话音刚落,吱嘎一声,宗祠正门上方的匾额突然又向下滑落了一寸。
方才那阵大火,烧焦了挂着匾额的房梁,此时,已是岌岌可危。
闻声陈绍宗立即向后跳开,可怜兮兮地看向叔祖:“叔祖爷。”
有了此前种种凶兆,人人都知陈家气数有异,眼看陈氏家主陈炳发只是探看古井,就已经重伤在床,现在又是大火,又是匾额下坠,仿佛在警告众人:谁要敢跨过那道门槛去添香油,这巨大的匾额就要化作断头台,将之砸得粉身碎骨!
长明灯却已经迫不及待,越来越弱。
眼看灯火就要燃尽,叔祖爷的拐杖连连拄地:“难道我陈家当真气数已尽!”
族人们忍不住一齐望向陈绍宗,陈绍宗却越退越远。
叔祖强忍怒气,开口劝道:“阿宗,你是族长独子,如今你阿爹不在,理应由你担起添香之责。”
陈绍宗却嗫嚅着向后退了一步:“叔祖爷,我看还是等我阿爹好了,亲自来添香油吧。我福薄命小,担不起这个重任……”
叔祖爷脸色一寒:“阿宗!你平时不懂事也就算了,现在咱们陈家都什么时候了,你仲咁怕事!你睇长明灯——”
陈绍宗看一眼长明灯,经过方才这场大闹,长明灯的灯油燃得只剩薄薄一层,烛火之微弱,就算是婴儿呵一口气,也会被立刻吹灭。
陈绍宗仍旧笑道:“叔祖爷,长明灯这种事,信就有,唔信就冇,我看咱们陈家没有这么倒霉,不会这么倒霉的。”
眼见陈绍宗如此,叔祖爷绝望地闭上了眼,流下两滴浑浊的老泪:“祖宗,祖宗,我陈家后继无人,又偏偏连降凶兆,难道天真的要亡我陈家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