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一眼是杜家冲天而起的火焰，披头散发的杜无灵被押解到那不见天日的地下囚牢，无穷无尽的酷刑和折磨，旧伤还未愈合就被新伤流出的血液彻底染红。锋利的刀刃和烙铁在脸上肆无忌惮的划着口子……

就像有人无休无尽的诅咒，杜无灵你不得好死！

不得好死！

杜无灵倏的睁开了眼。

月光如水，一室寂静。窗外连虫鸣都消失了踪迹，唯独清风远至，山峦寂静星辰坠落，一派苍凉。

跟梦里的惨状对比的明显，杜无灵蹙眉，恍然发觉身上皆是冷汗，衣服湿透。她抿唇闭目静默几秒，再睁眼时满目冰凉。回忆里一幕幕众叛亲离的场景逼得头疼，争权夺利明刀暗枪，她就这样在梦里一遍遍重复濒死那份绝望的情绪，眼前都是囚室壁火憧憧，还有苏凝珊怜悯的笑容。

月不过中天，三更尚未响。

可她怎睡得着。

杜无灵倚床起身， 点灯枯坐，支着脸颊，目光在深沉夜色中游移不定。竟就这么看着夜色霜白，天慢慢明了。

画眉黛色深入浅，唇脂点丹。竟是连个下女也没有，杜无灵自己将头发梳齐了，挽成闺阁角髻，缀上双玉，口衔发带正要系上的时候，远远传来一阵争执吵闹的声音。

“若是爹不去讨要，我去便是！难不成我们家还要多养这一个没心没肺的闲人？！”

“采儿你不要胡闹！听娘的话……”

“娘你为什么对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杂种这么好！”

“采儿……”

杜无灵自是系好了发带，披上外袍，不紧不慢地推门而出。木轴轻擦让争吵声戛然而止，她一手压着袖边，一手轻拢，盈盈半俯下身，神色恭谨：“娘亲，姐姐安好。”

面前的两人一时停了嘴，似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。其中年迈的妇人涨红了脸，急急扶起杜无灵道：“你这孩子见什么外，身子还未全好呢，出来做什么？”

杜无灵微微摇头，合手覆住妇人苍老的手掌，语气安慰，“娘，我没事了——”

“娘你多话什么，她怕是自己死的不够快，何必拦着？”一旁的少女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杜无灵的话，斜楞过来的眼角眉梢都是鄙夷，“我可从没当自己有过这么个白眼狼的妹妹！”

“采儿！”妇人责备了少女一句，略带愧疚的眼神又落在杜无灵脸上。

杜无灵一笑，并未将这些斥骂放在心上。眼前的妇人是她的养母，李氏。自幼对她虽然不是宠溺，却也是慈爱和善，并无那些养母狠毒暴戾的行径，前世她要离开杜家时，养母和扶苏养兄是她最牵挂不下的人。

而那个傲慢无礼的少女，正是养父杜安昌唯一的亲子，杜采儿。李氏的温柔没继承到一点，倒是杜安昌那点装腔作势的本事学了个十之八九。不仅不敬自己的母亲兄长，更是把自己的养妹看的低贱如尘埃，肆意践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