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子同样拼命,拼命调动僵在脸上的肌肉,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。
“是、什么?”
我沉了一口气才答。
“全谷的、希望!”
……
许是我的语气太过振奋,又许是我的表情太过严肃,太子听到之后只淡淡回了两个字:傻子。
他抚着袖口的褶皱,恢复到一贯的清隽模样。
“可你还是怨的。”
“殿下别急,我还没说完呢。”
我又喝了口水。
“那年和我同批入选的孩子共有三十个,长老们教我们读书写字,习武健体。
当然,书都是医书,字都是药名,晨跑蹲马步也是为了保持良好的药性。
可到了今年,通过考核的人只剩下不到十个。
殿下您知道是为什么吗?”
“为何?”
“因为有些人受不了每日吃草皮、喝药汤,便会趁着长老们不在堂里时偷偷溜出去打牙祭。
口腹之欲是满足了,可血,也不纯净了。”
十五年。
那带着泥土气息的干瘪味道,不是谁都能忍受十五年。
其实我很能理解他们。
都是半大的孩子,有谁能拒绝阳春面、牛肉饼、和鸡丝小馄饨呢?
恐怕只拒绝一次,就要用光全身的力气吧。
太子看着我。
准确地说,是从头到脚地看着我。
虽然他什么都没说,可我还是读懂了他的意思——
你这个体格,真的没和他们一起偷吃吗?
我的袖子顿时就撸起来了。
“嘿殿下!你这可就不对了!
你可以嘲笑我的肥硕,但不能质疑我的操守,我可是将药人视为毕生职业的!”
他到底败在我凶恶的眼神中,藏在拳后的嘴角微微勾着,似在憋着笑。
“是孤不好,孤不该疑你。”
话虽这么说,可我知道,他还是不信。
坦白从宽,这是审讯嬷嬷教会我的。
“那什么,其实,我也吃过的。”
“嗯?”
“我说,我也偷偷吃过……”
一瞬间,太子的眼睛里就换上了“我就知道”的揶揄。
我连忙解释。
“只有一次!
真的!就一次!
那是我十岁生辰那天,我阿娘偷偷带了一碗长寿面过来。
阿娘告诉我,这东西是用麦子磨成粉,再加水揉成的。
面条叫软,汤底叫鲜,那上面堆着的叫鸡丝,就是我平时在后山看到的、两条小细腿撑着硕大一只身子的咕咕怪。”
我没忍住,舔了舔嘴角。
五年过去了,那味道都像是还留在我的嘴里。
后来哪怕是梦里,我也再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。
阿娘起初和我一起笑,可笑着笑着,她便开始哭,最后竟哭晕了过去。
我割血救她,却发现我的血无用,只能去求长老救命。
长老没有丝毫犹豫地割破了自己的手腕,我看到那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刀疤,蜈蚣一般,狰狞而可怖。
后来我才知道,那上面的每一道疤,都是长老救过的一条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