抚在我脸上的手骤然垂落,苏愿缓缓闭上了眼。
我转头才发现,
他拿着的并不是一把剑,而是一个卷轴。
卷轴里是翔实的案卷。
是苏家被陷害的陈情血书,字字句句,皆是血泪。
原来,他是要小皇帝为苏家翻案,
他从未想过要称帝,苏家家训,精忠报国,赤胆为民,
苏家要的从来是山河太平,国泰民安。
而他要的,是只是翻案,是舅舅的清誉,是整个苏家军的清誉。
延迟的疼痛感奔袭而来,
痛,好痛,痛意铺天盖地,我分不清是心痛还是经脉抽搐的痛,
我缓缓弓起了腰,趴倒在他冰冷的尸身上,终于痛哭出声,悲鸣声响彻了整个皇城,
“哥哥。”
13
小皇帝如约替苏府翻了案。问罪,追封,到了抚恤这一步,发现苏府已是后继无人了。
但还有苏家军,苏愿重建了苏家军,很快就成了一支铁军,
一兵一卒尚在,苏家就永不会灭。
我开始醒醒睡睡,好好坏坏。
小皇帝总是守在我的床边。
他红着眼,握着我的手一声声的唤我。
“雪儿,雪儿。”
可我的毒却深入骨髓,药石无灵。
他终是不甘心,为我找来了普天下的神医巫女,我还是日日看医生喝苦药扎银针,
仿佛什么都没变,可世间,再无苏愿,也再无人能治好我。
我的状况越来越坏,
他把我送到了天山,医师说那里离天最近,吸收日月精华,是最适合的地方。
我也很喜欢,因为这里终年有雪。
我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了阿姐。
我与她对视良久,像是隔镜对望,我和她同时伸出手,连动作都不差毫厘。
只不过她的眼里神采奕奕,灿烂如阳,
而我眸光涣散,阴冷如月。
她先开了口,
“我很嫉妒你。”
我笑了,笑得吐出一口血,这竟也是我想给她说的第一句话。
她羡慕我活得清醒,我却嫉妒她活得快乐。
李相和孙琳琅给她造了一个幻象,
“凡世间有,她皆可得。”
她在爱和欺骗里长大,长得生机勃勃。
她曾与小皇帝打赌,要顶峰相见,
“若有一日,他能为帝,就要娶她为后。”
她仿若从未见过这世间之黑。
在她面前,我阴暗得不可窥视。
她拉着我的手,毫无芥蒂的抱着我垂泪,
“妹妹,你一定会好起来。”
我是明珠前的一颗沙砾,越发自惭形秽。
我又浑浑噩噩了很多天,直到有一日,我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,我知是我大限快到了。
那一日,我又见着了小皇帝。
他又瘦了,在诺大的龙袍里仿佛只剩一把骨头,
我十分担心,
“阿泰,你怎么又瘦了,
你根本就没有病,是孙琳琅给你日日下毒,
但苏愿不是早已清了你的毒吗,
你要好好活着,替我长命百岁。”
他却拿着空空的瓷瓶,红着眼摇头,像个没了糖的孩子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