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蕴礼被司机送到时人还恍惚,被问了好几声:“要不要叫医生来?”
他摇头,“我又没病。”
但那样,又像遭受了巨大的打击。
司机扶他进屋,瞧见客厅竟是亮堂的,有话要说,最后还是卡在嗓子眼,默默带上门。
周蕴礼连鞋也忘了换,踩上地毯,整个人砸进沙发里,捂着心脏,听见里面卫生间的水声,还以为是幻觉。
踩着虚浮的脚步过去。
门没关。
半掩着,透着光,能看见有人撑着洗手台,身子拱成桥,漱口加呕吐,撕心裂肺着。
周庭书的描述是生硬又干枯的,都能让周蕴礼一时半会儿难以消化,可现在,他亲眼见到了,因为他,一个健康乐观的人被折磨成病秧子,易碎品。
水池里冲刷着她吐出去的血丝,流入肮脏的下水道,漱了口,人才虚晃地站起,伸手过来,无力开门。
光丝一点点扩张成线,再到一整片。
覆盖在周蕴礼脸上。
谢蓁有半瞬的愕然,接着从破损的嘴角扯出一道笑容,“……蕴礼哥,你回来在这儿住啊。”
她又接。
“我不知道,干妈让我先住这儿的。”
该死的。
又是这种平常语气。
周蕴礼又痛又恨,他不要她这样陌生,“为什么这样跟我说话?”
谢蓁那样站着有些微冷,脸颊在灯里呈现出露珠般的脆弱清透,音调柔柔,“我得先过去换个衣服,不好意思,下次再聊。”
客气,礼貌,知分寸。
周蕴礼曾体会过她炙热的爱,也参与过她绝望的恨,这些都是真的,爱是,恨也是,现在的疏远更是。
可他不要这样。
他宁愿她冲过来打她,骂他。
也不要被忘记。
-
回到房间,锁上门,谢蓁深吸一口气,坐在床头,四肢冰冷,接着开始换衣服,收拾行李。
在被申嘉歆接回来后,她在这里住过一阵子。
为了养伤,养病。
要走时,申嘉歆说什么都不肯让她走。
所以痛哭流涕地抱着她道歉:“是我养了个小畜生,是干妈对不住你,蓁蓁,你不能这样下去,你要是有事,我要怎么面对你妈妈?”
眼泪砸在行李箱的衣服上,晕成一颗圆润饱满的水渍。
谢蓁拎起行李,走出卧室。
夜间冷,她多穿了件外套,影光单薄不堪,身子藏在下面,犹如一副骨架,周蕴礼酝酿许久,才能开口,“你住这里,我去酒店。”
“不用的。”她换下了鞋子,放进手提袋里,连一丝气味都不留下,“真的不用,我今晚本来也是要走的。”
不过一年。
周蕴礼却疲惫许多,瞳光潋潋,竟有湿意,“听大哥说,你生了病才被申嘉歆找到的。”
微顿,他又问:“为什么不吃饭?”
谢蓁驻足。
宽宏大量地愿意跟他多聊两句,“因为没钱。”
接着。
她在周蕴礼眼中看到一种“你在开什么玩笑”的神态语言,但慢慢的,他明白,她不是在开玩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