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迈着礼仪规矩要求的碎步子，在第二刻香燃尽的时候，终于踏进了太极殿的门槛。

老皇帝刚醒，正是漱完口的时候。

他对我招手，我跪过去，他的手便抚到了我的鬓发上。

「不用这么着急，朕还得缓两天再死，身后事还没安排明白呢。」

我知道他是在说他的遗诏。

这位皇帝子嗣并不多，只有三位皇子和一位夭折的公主。

可三位皇子哪个拎出来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，除了三皇子年纪小，未及冠。

皇帝犹豫了，他问我。

「朕的儿子中，你最看好谁？」

「三位皇子皆人杰，实乃我朝之幸。」

他笑了，带起了一阵咳嗽。

「你倒是不敢出错，也罢。镇国公家都死的差不多了，朕会留你一条命。」

内侍慌忙上来捶背，我则趁这个功夫溜去了偏殿煎药。

火苗舔舐着药罐子，殿外的梨花飘落，这是我进宫的第三年。

我本是前朝镇国公之女，老皇帝中年统一乱世，我和姐姐流落到青楼。

我姐姐比我大三岁，正是知慕少艾的年纪。

她在青楼里择了一位俊俏公子，在某一个雨夜私奔了。

我最后见到她，也是个雨夜。

她的尸体被陈妈妈捡回来，我掏出攒的所有银子葬了她。

我从那时候知道，人命消逝如此之快，不过眨眼。

我年纪小，被陈妈妈安排着当了清倌，等到第三年的梨花开，就要接客了。

再后来，老皇帝心血来潮逛青楼，听了我的明楼曲，直接把我带进宫。

我在宫里这些年过的滋润，前尘往事只有在梨花落的时候才敢想一想。

想到头疼了，不敢想了，也就罢了。

药液滴答进碗里，空中飘来檀香味。

皇后信佛，就连衣服上也沾染些。

她一见我就对我笑，问我。

「阿音，陛下今日好些了吗？」

我点点头，又摇头，最后才嗫嚅一句。

「好些了。」

宫里的人叫我音娘子，皇后同老皇帝唤我阿音。

可我原本不叫这名，只是进宫了，就把原本的名字忘了。

皇后让内侍进去给陛下送药，她拉着我的手坐下，又帮我整理已经松乱的发髻。

「咱们阿音还年轻，明年的梨花好看，你想不想跟我一起？」

我重重点头，皇后揽着我，让我附耳听。

「阿音帮帮我，让启儿当皇帝好不好？」

「那您的阿俞呢？」

「阿俞年纪小，需要他哥哥护着。」

三子中皇后育有两子，只是大皇子年幼丧母，却没有被抹掉在皇帝心中的位置。

启是陛下的第二子，人都说皇后最疼爱他。

这是一个母亲的私心，启人很好，我可以接受他当皇帝。

所以我又点头，伺机窥探皇帝的行动。

如果遗诏是启，那不必改。

如果不是，我就添墨，给自己添出一条生路。

半月后，梨花落尽，国丧钟响。

人们在一身素衣中迎接了二皇子启登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