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碧桃姐，花店开了多久了？”

我努力找话题。

以碧桃的年纪，我应该叫她阿姨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，阿姨这两个字，我无论如何叫不出口。

“快两年了。”碧桃提着喷壶，给几盆绿萝洒水。

“生意怎么样？我听说很多人开花店都不赚钱。”

我继续找话题，陪她聊天，是我的工作。

“就那样吧。”碧桃说：

“碰上节日生意好点儿，平时生意不怎么样。”

“那能赚钱吗？”我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傻话。

碧桃被我逗笑了：

“我原也不是为了赚钱，就是有个寄托，打发时间罢了。我原本什么都不想做，开花店是我老公的主意，他怕我闲得慌，说给我找点事做。”

“开花店之前，碧桃姐是做什么的？”

“还能做什么？打工呗。”碧桃说：

“前些年我跟着老公在外面跑，钱赚了一点，身体也垮了，这几年就在家歇着，开了这间小店。”

下午碧桃说她胸口疼，正好家里的药吃完了，我便陪她去药店买药。

路上我得知了碧桃为什么会胸口痛。

6年前碧桃跟着丈夫外出揽活，做室内装潢。

那天干活时，她不留神从手脚架上掉下来，摔得满头满脸血。

送到医院，头部缝了二十多针，肋骨也断了两根，在医院住了近一个月，出院后又休养了半年，才慢慢恢复。

这些事，如果我不问，碧桃自己应该是不会说的。

买完药，碧桃说要去江边走走。

路上她问我：“小顾今年多大了？”

我说：“21。”

碧桃愣了一会儿，说：“我有个小妹妹，跟你一般大。”

我想，这就是缘分吧。

我问：“那你小妹还好吗？在哪里上学？”

碧桃说：“她呀，命不好，出生刚6个月就生病走了……”

我心里一酸，觉得那真是遗憾。

接下来碧桃又跟我说了一些心里话。

她说从前她觉得生活就像老驴拉磨，一圈又一圈，看不到头。

那年奥运会，她看到电视里的跨栏比赛，她觉得，比起老驴拉磨，生活更像跨栏，一个栏跨过去，另一个栏在等着你。

“你必须咬着牙，提着气，拼尽全力，向前跑，遇到栏坎儿，奋力跨过去，不能松懈，没有退路。

这个过程中，你可能会摔到，还可能会受伤。”

那时候，我还不明白碧桃为什么会这样想。

我只是觉得她很奇怪，或者说矫情。

她每天过着退休老干部般的生活，清闲自在，衣食无忧，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？

那时候我们正好走在黄昏的江畔路上。

江水悠然流淌，风很轻，江边一排高大的绿树，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
阳光透过树冠，斜洒下来，在干净的柏油路面留下斑驳温暖的光影。

碧桃踩着那些光影，说三天前她做了一件傻事。

我问她是什么傻事。

碧桃说，那天她一时想不开，想跑去跳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