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眷这头伴随着嗡嗡议论声，陆续有人告辞，各个想尽借口捞出前头自家男眷，不一时宾客就散去大半。

如此倒省却裴氏再费心为公主府、李家的“消失”遮掩，一边笑脸送客，一边暗自挂心外院情形，还得领着下人料理春宴收尾，心不在焉地打发连翘带人去收拾正院的东西厢房，好留选定的几家娇客暂住。

花房旁的客院倒是立时能入住，南弦公主不耐烦使唤靖国公府的下人，此刻正清清静静地和女儿独处室内，少不得细问女儿伤势如何。

外头地动静说小不小，陆嬷嬷无需刻意打听就灌了满耳朵，匆匆捧着茶点进屋，目光径直落在宋清弦脸上，“宋四姑娘没了。”

宋清弦猛地一怔，南弦公主却知陆嬷嬷一向经得住事，这样喳呼必定另有说法，不由狐疑道：“怎么回事？”

果然陆嬷嬷脸色古怪，“宋家大办丧事，不仅要各家办路祭，宋相还上书叩请皇上，想为宋四姑娘求个出身好风光大葬。还说……说想请皇上下旨赐婚，从英年早逝的世家子弟里选个人物，给宋四姑娘指个第一等的冥婚。”

南弦公主凤眸一瞠，半晌才连骂三声“荒唐”，敛眉嗤笑道：“我看今天以后，还有哪个御史言官有脸骂我嚣张跋扈！和宋相比起来，我算哪门子嚣张？”

满脸的嫌恶不耻比之陆嬷嬷更甚。

宋清弦紧紧绞着双手，强压着复杂心绪抬眼看南弦公主，哑声问：“您……很讨厌宋家？”

南弦公主深知女儿是个什么性子，闻言盯着女儿黑黝黝的双眼，有意敲打道：“公主府和顾家从来不朋不党，宋家是好是歹和我们不相干。我厌恶的是宋相那条老狗，仗着圣宠把持朝政，对上谄媚对下狡佞，生的三个儿子同样非奸即横，一门子老小奸臣，说声讨厌都是抬举宋家。

如今宋家唯一还像点人样的四姑娘没了，为个夭折小儿大办丧事还能说是胡闹，等宋老狗那封折子传遍京城，我看宋四姑娘那点子死后声名都要毁于一旦。你可别看热闹不嫌台高，掺和进宋家的笑话里。”

宋清弦用尽力气紧握双手，才能克制住身体的颤栗。

她本该松口气的。

至少她还是“她”，病死于同一天同一个时辰，并没有人因为她重生成顾意弦，而代替她再死一次或重活一回。

但在她的认知里，宋父是孤臣，宋家哥哥们是直臣，为什么到南弦公主嘴里，宋家成了奸臣？

宋清弦艰难开口，混沌道：“宋……老狗？”

“可不就是宋老狗？”南弦公主似想到什么趣事，挑眉笑道：“你们小一辈的不知道，宋老狗的表字’无邪’是皇上亲赐，朝中叫了几十年，大家或是忘了或是不敢提，宋老狗一个泥腿子出身的下里巴人，本名’狗蛋’，可真正是合了宋老狗的渊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