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时候，祁成玉怎么都想不到，一个女儿家会半夜翻窗进来，要不是当时情况特殊，他早就喊影卫进来，让她命丧当场了。

他不想让人看见他在哭。

周绾难以置信。面前这人可是储君，是一生下来就当太子的人，怎么会半夜偷偷一个人哭呢？

周绾的话比脑子快，想也不想就问：“你是一个人睡觉太害怕了，所以才哭的吗？”

十岁的祁成玉用命令的口气对周绾说：“才不是！孤命令你，不许将这件事说出去！”

周绾点头：“放心，这么丢脸的事，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，有损你当朝太子的尊严嘛。”

祁成玉丝毫没有被安慰到。

周绾又问：“你是想你父皇、母后了吗？这里的和尚是不是对你不好？那天我看见你一个人跪在法堂里，他们罚你了吗？”

祁成玉无语：“孤可是太子，有谁敢罚孤。”

周绾更好奇了：“那你怎么了？”

祁成玉本来不想理她，可不知道怎么回事，鬼使神差下，很自然就接了她的话，答道：“是我自己罚自己。”

见她亮闪闪的眼睛盯着自己，显然不明白的样子，祁成玉又补充道：“我弄坏了母后写给我的信，所以自罚。”

周绾想，他一定很爱他的母后，连她写给他的一封信都如此珍重。

周绾又问：“那你的父皇呢，他有给你写信吗？”

见祁成玉许久不说话，周绾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。

祁成玉赶她走：“大半夜的，一个女孩子跑到男人的房间里，你害不害臊？再不走，孤可要喊人了。”

周绾不怕他：“你喊啊，你喊的话我就把你躲起来哭的事情说出去，让所有人知道，睿国太子是一个爱哭鬼。”

祁成玉气结，奈何有把柄握在她手上，无法反抗。

从那以后，祁成玉到哪，周绾就跟到哪。寺里的僧人都知道，任何时候，要找周小姐，问太子身边的人，他们准在一起。

很多年后，祁成玉才发现，这段时光，其实是他生命里最惬意、最快乐的一段日子。

每天早上，她会在他洗漱结束后准时来报到，也不管他允不允许，理所当然地坐下同他一起吃饭。白天他上课时，她总待在一旁，美其名曰蹭课，实际大部分时间是躲她母亲，来他这儿偷着睡觉。有时候天气太热，他们一起去后山的湖里划船、采莲子。明明到处都是莲蓬，可周绾非要跟他抢同一个，并且，祁成玉渐渐发现，他并不像嘴上说的那么抗拒她的种种亲近行为。

如果日子一直这样下去，那该多好。

意外发生在第二年的重阳节。那一年，左都御史家的小姐谢清吴、公子谢靖远来招提寺做法事，为好热闹，周绾跑去看了一眼。

回来后，周绾告诉祁成玉：“那个左都御史家的小姐、公子排场好大啊，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仪仗。”

许是与生俱来的高贵血统，祁成玉对此不屑一顾：“一个三品小官的子女，能有什么排场不排场的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