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,她依照张实的姿势,咬紧牙关,手上拼命使劲儿,却发现老太太并不重,甚至有点轻。
轻飘飘的,像是鸿毛。
她鼻头一阵酸楚,平日里精干的外婆,竟然这么清瘦。
张实伸手整理裤腰,拉扯到位。
老年女人只见白布下方时而鼓起,时而凹陷,竟然就将裤子穿好了。
“穿上衣和穿裤子的方法差不多。”张实示意老年女人,站到老太太的肩膀的位置。
他拿出开衫上衣,递给她,说:“你现在在右侧,先将寿衣的右边衣袖,从袖口开始,套在自己右前臂……”
他只是说,却不敢上前帮忙。
大部分人都很忌讳,他平时连握手都不敢主动伸手。
“什么右臂,右边衣袖,我都听糊涂了……”老年女人一头雾水,手忙脚乱。
“这样。”年轻女人一听就明白,帮她将衣袖往手臂上套,直到她姨母的手从衣服的腋下穿出。
“对,然后像刚刚穿裤子一样,捏住逝者的右手,另一只手抓住衣领部分,拉至逝者的肩部,其他的我来就好。”
老年女人听懂了,照做。
然后,张实将左边部分衣服,从后脖颈开始塞到逝者的肩膀下方,甚至是后背的地方塞,同时把左边衣角预留出来。
紧接着,回到左边,低声吩咐:“我们一起用力,轻轻将老太太的身体抬起来一点。”
“好。”
两人站在一边,一起帮忙。
等到老太太身体抬起一点时,张实飞快地将压在肩膀下方的衣服拉出。
接下去的步骤,就和先前一样——将衣袖套在自己手臂上,捏着逝者的手腕,拉上去。
这件开衫是中式,颜色素雅,盘扣从脖颈斜斜的到身体左边,还收了点腰线。
张实认真地扣上盘扣,整理衣领,扯扯衣角。
“寿衣已经穿好了。”说着,他轻轻地将白布揭开。
一老一少看着姿态舒雅,妆容恬静,好似婴儿般安睡的亲人,心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暖流。
老年女人一下子趴在外甥女肩上,语调有些哽咽,面上却是笑容:“我原本心里还堵得慌。按理说喜丧不会太难过,人终有一死。可心里总是不得劲,想哭吧,又哭不出来。这帮着穿了个衣服,心里反倒是舒坦了。”
人死,可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。但对于家属来说,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。
“做点什么”,反倒能缓解心中难以言喻的伤痛。
年轻女人轻轻抚摸姨母的肩膀,无声抚慰。
张实低声道了句:“请节哀。等礼厅布置好了,告别仪式就开始,现在还早,你们可以回去休息一下。”
年轻女人走过去,伸出手:“谢谢你,师傅。”
张实有些受宠若惊,连忙摆摆手:“不客气,这是我应该做的。”
最初,年轻女人觉得遗体化妆师,仅仅是一份普通的工作,没有高低贵贱之分,但此时她心中生出了敬畏之情,这是一份高尚的工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