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恨天上很是空旷，周遭只有飘荡的云雾，云雾中央长了棵古老的梧桐。在赤焰金乌的照耀下，一树金黄，如一团团火焰，漫天飞舞。

梧桐树下摆着一张玉白书案，案上盛着一块琉璃珠子，一卷画，画上是个白衣青年，怀里搂着个小姑娘。恍如隔世。

是他，那个我找了一千多年的心上人，就在这里。

“你是谁？”

一个声音突然自身后飘来，伴着轻浅的脚步，一声声落在心底。

时间仿佛静止在那一瞬间。

我缓缓回过头去，却是一怔——

那个女子，一袭白色长裙，长发如瀑，头簪一髻玉钗，一双剪瞳如墨如星。

明媚得那样不真实。

我从未见过她，她不是我要找的人。

“你又是谁？”

“我是掌笔琅鱼桦。你是谁？”

他曾问我：“你想活下去吗？”

他曾说：“不如，叫你惜颜如何？”

他又曾说：“你要追得上我，我便带你走。”

……

可这一切终究是个曾经而已。

跨过岁月的长河，追寻了整个曾经的我，如今望着这九重天境，缥缈无垠，突然有些意料之中的失落与迷茫。那个人并不在这里。我终究还是不知道他是谁。

魔族的幽冥死前曾告诉我，最好不要去见。见到会失望。世间的一切不过是梦魇神的一个梦，梦中之人左右不了梦主的意念。

我本不信。还存着一些侥幸而已。

“很久很久以前，在琉璃人间最初凝聚的那个时候，有一只白凤凰。”

我朝那个女子走去，靠近她耳边，“他说，我们的世界是一颗琉璃珠子，存在九重天离恨天的梧桐树下。有一只簪笔，可以左右珠子里凡人的命轮。他用那支笔救了一个女孩。”

“那个女孩的灵魂后来再也死不了，飘荡在世间无所归依。她游荡了很多年，中间经历了很多人很多事，她都记不住。她只记得那只凤凰。她想告诉那只凤凰，如果有选择，她宁愿死在最初的那场火里。”

死在最不谙世事的年纪，便也不会再有那往后千年的念念不忘。

女子僵在原地，不知在想什么。我遥望那九天缥缈，凄然一笑，趁机拔下她的发簪。

她警觉，一掌劈来，我侧身躲过，借着她的掌风扑向树下的琉璃珠子，同时将簪笔对向那颗珠子，重重刺去——

琉璃珠子瞬间裂开，刺目的光束喷薄而出，像一柄柄利刃刺透心口，所有的记忆被释放，在我身边旋绕，最后将我吞没。

我循着记忆的脉络一直下坠，下坠，下坠…

终是看见最初的那片废墟：

劫火过后的离夏平原，充斥着熟悉的死亡气息的修罗场。

那是历史文明起始之初的上古时代，洪荒四野中并存着鬼神崇拜的年代。

漫天火光中，我看见族长浴着鲜血与烈火，朝我缓缓走来，带着绝境重生的笑容。

他说：“阿颜，你终于回来了，我等你很久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