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哦，对了高老师，您现在住哪里哈，还在咱县城吗？您要是买房，从县城到市里，您说哪个地段，尽管包在我身上喽。""我这是......嗐，先别提这茬事了。我记得你小名叫扣扣？"

经这么一聊，十几年前的记忆倒是像过电影一样，全浮现出来了。"老师您记性真好，现在我家老爷子还叫我扣扣呢。不过您喊我小扣扣，我觉得还是挺亲切的，倒像是回到小时候了哈。"说完他不好意思低下了头。我也笑了，其实这个名字在我记忆里太深刻了。

十五年前，我从千里之外的家里投奔男友。来到这个县城，找的第二份工作就是在一个私立学校当老师。学校很小，在县城的边上；老师也少，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教师，因为是教语文，校长就分了个班主任给我当，一帮四年级的孩子就成了我的学生。

第一节课，我就记住了小扣扣。他是班上最矮最瘦、皮肤最白的孩子，也不是那种健康的白，是一种像常年不见阳光的、发育不良的状态，他也是最不爱说话、最不爱写作业的孩子。我上课前，班里一个古怪精灵的小女生悄悄跟我说："我们班小扣扣，老师不要惹了他哦，他喜欢到处跑，有时候会离家出走。"

"哦，是吗？他为什么离家出走？"小女生附在我的耳边叽咕了一阵子，大概听出了点原因。然后，小女生指了指正趴在桌上恹恹欲睡的小男孩，冲我眨了眨眼："老师，他就是小扣扣。""嗯，老师知道?！"

上课的时候，小扣扣的表现让我感到意外，他既不调皮，也不温顺，倒是像个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"小木头人"。整堂课他都是愣愣地、傻傻地盯着我，一点表情和反应都没有。哪怕全班同学齐声朗读课文，他也是端着书翕动着嘴巴，胡言乱语应对一下。课后想找他谈谈心，但是想到那个小女生的话，又有些纠结，万一谈不好他离家出走了咋办？毕竟我是初来乍到的，校长肯定炒我鱿鱼。我决定再观察几天。

第二天上课，见他有一点点反应了，只是低着头，眼睛红红的，还不停地拿起脏兮兮的小手搓着小鼻子，大概是感冒了。我去办公室倒了一杯水递给他，然后又放了一包湿纸巾在他桌上。他什么话也没说，喝了水，抽了张纸巾反复擦手，擦完又低下头去，弱弱的样子像是要生一场大病。

下午放学，送走最后一名学生，又准备了明天的课程，天已经完全黑透了，我正要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，校长急匆匆叫住我："高老师赶紧回来，你班上一个学生家长刚打来电话，说沈家伟到现在没回家！唉，这孩子又犯毛病了。"

校长叹了口气，示意让我坐上他的摩托车一起去找找。我吃了一惊，看了看时间，离放学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，听说沈家伟的家就在学校对面的马路边上，从学校走到家也不过五分钟，到现在没有回家，能去哪里呢？校长先带我去了沈家伟家里，家里空无一人，只有两间拥挤的小屋子，黑黑的房梁上挂着一根长灯管，发出微弱的亮光；院子里堆满了杂草，好像没有女主人打理似的。家伟的爸爸可能出去找孩子了。我呆在院子里也不知道去哪里找，在家里等也不是办法。当时也没有报警的意识，既然离家出走是常态，报警估计也没什么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