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夜谁都睡不着，第二日一早善儿天不亮就起来，何祖荣已经在花园里徘徊了。一手端着青玉烟斗，一手拄着文明棍，在仁珊平常最喜欢的秋千架前来回走动，听到动静身子猛的一震，看清来人后明亮的目光一下变得黯淡下来，有些沮丧的说：“善儿呀。”

“老爷，”善儿垂头有些不敢看何祖荣的眼睛，“早上露水重，我去给您拿衣服。”

“算了，露水怕什么？”何祖荣叹了口气，“仁珊在美国是你陪着的，你跟我说说，那个洋人会对她真心实意？”

“小姐跟史蒂文先生果真是很有感情的，史蒂文是个本分的银行职员，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。自打认识小姐以来，认真的学习中国话，还跟小姐学习中国礼节，我想他打心眼儿里是想做个中国女婿的。”

“那不过是一时的兴致，年轻人谁没有过头脑发热的时候？”

善儿见何祖荣口气有所松动，跟着说：“史蒂文说来也可恨，居然这样就把小姐给带走了。要不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呢，活该他可怜。他家是英国的贵族，家里不同意他这门婚事，他为了小姐也跟家里人闹翻，放弃了贵族身份。他倒是没关系，可小姐跟他一走，真是无家可归了。”

何祖荣抬头看看天，又望望女儿房间的窗口，摇着头慢慢往回走。

早饭谁也咽不下，善儿伺候了早饭，自己到灶下吃了两口便跟何祖荣说要去莉莉小姐家听信儿。何祖荣吩咐司机小黄开车送她过去，知道消息好早些回来。到了莉莉家大门紧闭，她敲门半天，女佣才开了门，看到是她，打着哈欠说：“小姐还没回来呢。”

到上午近十点钟，莉莉小姐才回来，从小包里二指挟出一封信来：“喏，给你老爷说，我已经尽力了。”

“小姐……”

“你小姐要说的都在信上呢！”莉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，“小丫头，好好保重你自己吧。”

善儿听不懂她的意思，只觉得莉莉话里有话，也不及细想，赶紧拿了信往回赶。还没进门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停在门口，亮得发光。

这客人可真不会挑时候。

善儿下了车又是一愣，客厅外门神似的笔直站着两个当兵的，一左一右，面容庄严。她悄悄从窗子往里看了一眼，何祖荣穿着长袍马褂正在跟一个着军装的高个说话，那人背对着窗户只看得到背影。何管家在一旁陪着。转头看到了她，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进来。她转了个弯先进了厨房。胡嫂正忙着择菜，见她进来劈头问：“这一大早儿哪儿去了？小姐走了没人管束了不是？快把咖啡端过去。”

“什么客人啊？”善儿凑过去问。他家里只有仁珊跟仁泰喝咖啡，仁泰通常是晚上喝提神，大白天的也只有这位架子大的访客。

胡嫂头也不抬的说：“谁知道呢？进门还带着两个兵，排场不小，可不要怠慢了，快去。”

她端着咖啡无声的推门进去，正听到何祖荣说：“七少爷说笑了，小女刚从美国回来不久，确实是风寒未愈不能出来向七少爷致意，并非是故意怠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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